迟到35年的婚礼

2013年05月27日

    35年，再俊俏的媳妇也熬成婆。

    35年后，当她终于穿上鲜艳的红嫁衣，完成35年前那场没有完成的婚礼时，却不再是当年那个年轻漂亮的姑娘。

    35年来，她用一万两千多个不离不弃的日子，支撑了一位高位截瘫病人活下来的全部希望，守候了当年“不管贫穷还是疾病，我们都要在一起”的诺言。

    婚礼举办前夕，他突然从8米高空坠下

    婚礼在5月21日举行，63岁的“新娘”一身喜庆唐装，光彩照人，65岁的“新郎”汤绍斗坐在轮椅上，红光满面。

    按照时下年轻人的理解，这是一个被称为“网络情人节”的日子：5月20日男生向女生表白“我爱你”，5月21日他就可能得到心仪女生的答复：“我愿意”。

    老旧的里弄巷道，铺着红地毯，显得不那么协调。在众人的掌声中，在街坊的簇拥下，“新娘”推“新郎”，缓缓走过红地毯，时间只有60秒。

    60秒，他们却等了35年，一万二千多天。

    1978年5月21日，当两个年轻人正在筹备自己的婚礼时，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切中断：

    为了拆除篮球场上废弃的电杆，汤绍斗爬上8米高空，不小心摔下来，头着地，造成颈椎粉碎性骨折，损伤颈椎神经丛，胸部以下瘫痪，占全身的四分之三。

    看着自己天天想念的人躺在医院急救室，头皮缝合十几针，依靠人工呼吸机，没有意识，不能说话，王明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

    1975年4月，25岁的王明芳经人介绍，认识了武汉火柴厂的电工汤绍斗，小伙子头脑活，好学习，为人本分，身高一米八。王明芳渐渐对他心仪。

    1977年8月，两人牵手领取了结婚证。不过，在那时候人们的眼里，没有举办婚礼，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。

    王明芳此时已调到120公里外的湖北嘉鱼县棉纺厂工作。那时交通不发达，路不好走，厂里生产任务又重，两人半年才能见一次面，婚期一拖再拖。

    直到1978年3月，婚事终于定下来，二人准备10月举办婚礼。对于每一个年轻女孩来说，这都是充满着幸福梦想的期待，办嫁妆，做家具，就等二人手牵手步入婚姻的殿堂。

    然而，骤然的变故，让王明芳悲痛欲绝，几度昏迷。

    一万二千多个日夜的守候，她只离开过四天

    婚礼搁浅了，但是王明芳自此却寸步不离汤绍斗。

    她回忆说，35年来，她离开丈夫只有二次四天，那也是35年中让她最不放心的两次：

    一次是1979年4月3日，她去嘉鱼棉织厂办调动手续，请外甥照顾，等她回来床单、被子上尿粪糊的不成样子，房子臭得进不去。

    另一次是2002年，她患上腰椎间盘突出，医生要求她必须住院接受手术治疗，她想起丈夫，怕别人嫌脏照顾不好他让他吃亏，在医院仅仅住了三天，她坚决要求出院。

    汤绍斗是孤儿，4岁时失去父亲，母亲改嫁，从小寄养在叔叔家。“他的命太苦了，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，突然倒下不能动了，说实在话，丢下他，我良心过不去。”王明芳说。

    35年来，她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情：120多斤重的人，她抱上抱下一天好几次；给他喝水、翻身、换尿布、咳痰、解手……一晚上三四次；白天还要给他换洗衣服、擦身子、剃胡须……有时候，他解不出大便，她戴着手套给他抠。

    出事之前，汤绍斗常常给她写情书。出事之后，他多次提出要离婚，让她走，都被王明芳拒绝了，她说：“我走了，你就是死路一条。”

    王明芳的娘家虽然很近，但一年四季，她很少回娘家。“我父亲在世的时候，一年回去一次，就是吃年饭，父亲年纪大了，过年不回家我心疼，吃完饭我慌慌张张就走，听到父亲在身后叹气，我更心酸。”

    她从未放弃过为他治疗的希望

    汤绍斗摔伤后，经过近半年的治疗，医生告诉王明芳，他的肌力为“0”级，无收缩力，恢复的希望很渺茫。

    但她没有绝望，心想“现在治不好，不代表以后治不好，医疗水平总是发展的，我不相信治不好”。

    三十多年里，她带着他跑遍大江南北，只要有一线希望，她就要去试一试。

    1980年到北京，1985年到四川，1987年到山西榆次，1990年到上海，1997年又到北京……坐火车，转汽车，一个瘫痪的病人，吃、喝、拉、撒，全靠她背、抱、抬。

    “说实在话，我从来没有想过后悔这两个字，我是个死脑筋。”王明芳说，“我舅舅在世的时候，就说我是个傻大姐，别人一生生儿育女，你却守着一个不能动不能结婚的老伴，可我自始至终不相信，一个好生生的人，就这样躺一生”。

    他们也有自己的影集。翻开来看，全国各地，武汉的大街小巷，留下的都是王明芳推着汤绍斗“逛马路”的身影。

    冬去春来，年复一年，35年的不离不弃，在街坊邻居、社区志愿者的帮助下，他们终于迎来了一场迟到的婚礼。

    抚摸着35年前领到的结婚证，王明芳眼里噙满了泪水……（新华社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