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川西北一代枭雄苏永和波诡云谲的人生命运

2013年06月24日

    (原标题:雪山深处的“葛利高里”--《静静的顿河》中国版故事)

    1952年,毛泽东这样定义川西北剿匪的战略地位:“就全国军事大事来说,本年度是抗美援朝第一,进军西藏第二,黑水剿匪第三。” 而“黑水”的匪首,名叫苏永和。

图中左一为傅秉勋,中间站立者为苏永和

    1978年的一天,加拿大首都渥太华。

    一位满面风尘、两鬓斑白的老者,颤巍巍地走到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加拿大使馆门前。他抬起头,凝神仰望那神圣庄严的五星红旗,沟壑纵横的脸上慢慢流下两行浑浊的老泪。几经犹豫徘徊,他毅然走到使馆大门口,通过卫兵请求大使接见。

    中国驻加拿大大使王栋在得知这位不同寻常的老者身份后,十分惊讶。他就是当年威震川边的一代枭雄苏永和。“不是冤家不聚头”,如果从1935年红军长征时借道四川黑水与苏永和的谈判算起,共产党对他的政治争取工作,做了将近50年。

    苏永和的人生命运,甚至远比肖洛霍夫笔下的葛利高里更波诡云谲、九曲回环,完全是一个令人无限感慨的《静静的顿河》中国版故事。著名藏族作家阿来的长篇小说《尘埃落定》中,有许多原型素材就出自于苏永和的经历。 

    【三败川军  得陇望蜀】

    在今天的四川黑水县,苏永和依然是一个几乎无人不知的人物。

    解放前,黑水地区长期由土司、头人世袭统治。贫瘠的自然条件、艰难的生活环境,使土司、头人之间互相兼并,争斗不已,促使当地百姓普遍养成剽悍善战的特性。苏永和生于1909年,是土生土长的藏族人,他的名字来源于黑水话“司尼胡”,原意是“豹子与老虎”。而令他名声大噪的,是连续三次大败前来进剿的四川军阀部队。

    苏永和的父亲基朗头人原来只是黑水六大头人中最势单力薄的一支,经过连年征战,苦心经营,六大头人最终竟被苏家占有其五,只剩下噶尔朗头人不愿臣服,与之形成两大对抗集团。苏与其兄随后发动讨伐战争,噶尔朗头人战败逃走,向川军政府告状求援。 

    当时四川军阀邓锡侯的二十八军正在松理茂山区“屯边”,闻讯后主动要代表政府主持“公道”,维护“法统”。谁知接连两次进剿苏永和的地盘,均遭惨败,震动省城。邓锡侯再也不敢小瞧这位边远之地的“蛮夷”,于1931年10月发动第三次进剿。这次兵力增加到两个团一个营,由旅长龚渭清率领。此次效法乾隆平定金川的历史经验,动员茂县、汶川少数民族士兵参战,兵力达7000多人,从东南两路杀奔而来。黑水兵一触即溃,纷纷投降自保。

    掌权的苏永和之兄苏永清召集家族开会,惮于川军如泰山压顶,决定放弃黑水向草地逃窜,以图日后东山再起。关键时刻,年仅22岁的苏永和拔剑而起,誓言宁愿死在黑水,也不逃亡异乡。苏永清只好同意他的请求,留下五百精兵给苏永和,转入原始森林打游击。

    血气方刚的苏永和初试锋芒。他实行坚壁清野、哀兵必胜的战术,下令撤退前烧毁全部房屋,片瓦不留。川军进入黑水的政治中心麻窝时,天寒地冻,无处容身,无奈之下只好进入森林伐木搭棚。苏永和则带领他的五百精兵,神出鬼没,如行猿走兽,攀岩爬山,到处打冷枪狙击川军士兵。川军居无屋,食无粮,行不安,一时人心惶惶。周旋四五天后,已无颗粮,军心动摇。第七天晚,苏永和率全部兵力,突袭敌军,激战一夜消灭一个整团。龚渭清总指挥率一个连队突围,脚踝被打断,由士兵抬着逃命,仅余十余人生还。

    后在九世班禅的调停下,川军赶紧找了个台阶下,最后与苏氏兄弟握手言和。双方达成谅解,互不索赔,川军保证以后不再进攻黑水。苏永和这个年纪轻轻的“雪山新秀”不但引起省城的震动,连南京政府也另眼相看。

    然而苏永和并不甘心蜷缩在黑水做一个小小的“头人”。自元代起,中央王朝就在嘉绒藏区设置了十八个土司,其中等级最高的为“宣慰司”,“梭磨宣慰使”便是其中之一。此后,这个荣耀显赫的头衔,便成为各个头人争夺的对象。虽然清朝乾隆皇帝颁给梭磨土司的金印落入苏永和之手近30年,但南京国民党政府从未正式承认。这是苏永和的一块“心病”——是否享有“朝廷”依法认定的贵族身份,乃是土司制度能否得以延续的基本前提。

    从未跨出过小小黑水的苏永和始终沉浸在“土司王朝”的迷梦里,成为一名受封于“中央”的真正土司,是他的一大宿愿。谁的“朝廷”能帮他夺取这一祖祖辈辈梦寐以求的称号,他就跟谁走。这也是他后来在历史的十字路口昧于大势,半生追随蒋介石政权,一再迷途的重要原因。

    1935年6月,红四方面军向四川康边挺进迎接中央红军,派政治部副主任曾传六与苏永和谈判,希望借道过境黑水。然而双方达成的协议墨迹未干,6月16日,奉命入川“剿共”的胡宗南就派心腹秘密潜入黑水,带来了南京政府委任苏永和为“松理游击剿匪司令”的委任书,并命令他“集合民众武力”与红军作战。

    这是苏永和除了大头人的名分外,所受的第一个南京政府的正式任命。看着“中央政府”的大红印信,苏永和怦然心动。在苏氏眼里,这个响当当的“司令”,比起土司县长的位置光鲜夺目得多。山高皇帝远的弹丸之地,一个小小头人能得中央政府如此垂青,苏永和自然受宠若惊,见官忘义。他立即出尔反尔,撕毁协议,阻击红军。红军路经黑水与其发生摩擦和战斗80多次,伤亡很大。许多因伤残、体弱留落黑水的红军战士,多遭截击残害。蒋介石鉴于苏永和阻击红军有功,特奖给一枚“三等云麾勋章”。有了“中央政府”撑腰,苏永和从此就不把四川省政府放在眼里了。

    正当苏永和踌躇满志在雪山草地大展拳脚时,蒋家王朝却大厦将倾。1949年冬,解放军在刘伯承、邓小平、贺龙率领下,东西夹击,解放了大陆最后一个被国民党占据的大城市——成都。蒋介石怀着悲凉的心境逃往台湾之前,把最后一丝“反攻复国”的希望投向川西北阿坝地区的雪山草地。苏永和所在的黑水县,随即成为川西北国民党匪帮最后的总巢穴。

    【执迷不悟  叛服无常】

    1951年秋冬之交,香港一家杂志用来自台湾的消息刊登了题为《陆上台湾——傅秉勋和他的黑水根据地》的文章。文章说:“短短几个月内,四方义士风聚云涌,如今傅的大旗下已拥兵10万,且多为国军正规军人……”

    傅秉勋何许人也?还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。他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五期,是蒋介石的“门生”,先后在胡宗南、杨森手下任过师长和军长,官至少将。

    蒋介石获知傅秉勋在大陆后方拉起了一支队伍,创下一份“基业”,不禁大喜过望,电命晋升傅秉勋为72军军长,官至中将。当时,川西北藏区土司们各霸一方,国民党特务为了扩大“反攻基地”,对少数民族上层人士极尽胁迫利诱之能事,苏永和便是其重点拉拢对象。黑水虽是弹丸之地,但当时西藏和谈局势尚不明朗,松潘、阿坝的许多土司、头人都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情,“脚踏两只船”,准备借黑水人的胜负来决定是否接受解放。

    于是,国、共为争夺声名显赫的苏永和,展开了一场激烈精彩的暗战。而在历史的转折关头,夹在国共两党中间的苏永和,则上演了一出出阳奉阴违的闹剧。

    1951年5月,傅秉勋发动“靖懋暴乱”失败,苏永和将其视若上宾,唯恐这位“中央大员”被其他人抢去,立即派人把傅残部秘密接入黑水。苏永和的如意算盘是:通过傅秉勋这杆大旗与台湾、美国挂上钩,配合国民党“反攻大陆”,胜利后由他全盘统治雪山草地。一时间,大量漏网的叛乱匪特纷纷涌向黑水,把黑水变成了“陆上台湾”的老巢。

    傅秉勋摸准了苏永和的心思,也投桃报李,委任他为“中华人民反共突击军二四九路军”少将副司令。而当时,苏永和已公开参加了共产党的新政权。到10月,茂县专区工作组进驻黑水,当动员他交出傅秉勋一伙人时,他却暗中将他们分别转移隐藏。苏永和信誓旦旦地对工作组说:“我们蛮家对国民党也好,共产党也好,一概不过问,我也不听匪特的话。”

    傅秉勋老奸巨滑。他深知,对苏永和这种依靠枪杆子起家的实力派,只靠嘴皮子上的功夫,是不可能让他俯首称臣的。傅最“过硬”的资本是一部从同伙手中“抢”来的电台。他经常吹嘘可直接与蒋介石、胡宗南、毛人凤等直通电报,可以请求台湾和美国空投武器弹药,资助“反共救国”大业。其实这是一部坏了的电台,根本无法使用。为了稳住苏永和,他不断伪造出一封封蒋介石、毛人凤等从台湾飞来的“电报”,电令苏永和必须与其通力配合,精诚团结。

    开始,苏永和对“空投支援”深信不疑。但天长日久,望断脖子也不见黑水上空出现一架飞机的影子,苏永和大失所望,渐生疑心。他怀疑傅秉勋的宝贝电台只是一堆废铁,于是开始思谋后路。1952年3月,我茂县副专员张承武同志陪同西康省藏族自治区主席、老红军长征干部天宝(桑吉悦希)奉命回到家乡,再次前来做苏的工作,动员他交出傅匪,投向人民一边。天宝是理县党坝部落嘉戎藏族人,与苏永和都是说藏话“吃糌粑”的藏乡人。这一次苏永和心有所动,承认黑水确实有土匪,并表示愿意交出傅秉勋。他接受政府邀请,派儿子苏希圣代表他参加西南各族观礼团,赴北京参加五一节天安门观礼,以表归诚之意。

    眼看苏永和就要倒向共产党一边,傅秉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。尽快修复电台,呼叫台湾支援成为当务之急。他很快得知有一个叫马蔚廷的退休邮电局长精通电台,立即赶往其家动员,马蔚廷怕受牵连,坚决不从。傅秉勋顿时翻了脸,以性命相威胁,马只好屈服,随傅秉勋来到黑水。马蔚廷侍弄电台的本领果然了得,几经捣腾,拼拼凑凑,居然接通了与台湾保密局的联系。毛人凤大喜过望,表彰马蔚廷“为黑水基地的建立立下了奇异功劳”。

    傅秉勋长舒了一口气,他得意洋洋地告知苏永和,赶紧筹划准备丁字布、火堆等地形标识物,准备接受台湾空投。苏永和终于等来了“蒋公”的援助,如久旱逢甘霖,喜不自禁。谁知望穿双眼,仍不见美蒋飞机的影儿。这下苏永和彻底恼了,认定傅秉勋这个大骗子是在开“皮包公司”,决心把他交给共产党了事。

    原来,1951年底和1952年初,美蒋的确曾两度派飞机向黑水境内空投物资、空降特务。但飞行员错把沱江和嘉陵江当作岷江了,结果一次空投到平武县,一次空投到剑阁县。特务和物资一落地,就成了我防空民兵的战利品。

    傅秉勋暗暗叫苦不迭。正当其担忧性命不保时,苏永和却意外得知平武和剑阁确曾有过两次台湾来的空投。他这才知道自己误解傅秉勋了。然而他意欲投向共产党,并已派出其子苏希圣前往北京,追悔已来不及。而此时,台湾方面急切催促黑水准备接受第三次空投。苏永和生怕空投成功,一旦被共产党获悉,在北京的苏希圣必被扣作“人质”,性命难保。苏赶紧催促向台湾发报,苦苦哀求推迟实施空投,以保证其子在北京的“安全”。

    而共产党方面对苏永和则磊落光明。1952年5月中旬,苏希圣即将从北京返回。我茂县地委书记任道明和张承武再次去黑水边界的赤不苏,邀苏前来见面。苏永和心事重重地来了,张专员亲自把苏希圣交到他手上,半开玩笑说:“人我担保接走的,现在完璧归赵,我们共产党绝不做扣人质那种事的。”

    苏永和如释重负,信誓旦旦地保证,一回到黑水就把傅秉勋交给人民政府。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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